3月 28, 2014

nothing personal

佔領立法院、學運爆發至今已經過了十天,在我心裡激起了各式各樣的情緒,生活也徹底亂了套。主要的感受是憤怒,第一天我就發了燒,頭重腳輕。我從來不是什麼政治狂熱分子,更不是群眾運動的料。我沉默、疏離、欠缺認同,對於以各種形式加諸於人的暴力,從未想過可以反抗,我只盼望可以學會如何保護自己(無奈至今仍未學會)。但是那種粗暴的侵犯使我狂怒了。我睡不著,拼命地想要理解。

或許那也只是無助的反撲。我想到樂生院,說過許多故事、最近逝世的湯伯伯,把我們當孩子的藍阿姨,一起喝過高粱酒的呂伯伯;我記得的不多,能做的更少了。我也懷疑自己有多少愛和勇氣。我不知道身邊還有誰,在聆聽著,所以我也不說了。但是有些人如此勇敢而熱烈,一代又一代地從火中竄出。

如今,種種新仇舊恨,一一清算。我想起了自己曾說的那句「如果他再選上總統,我就不回台灣」(雖然最後還是回來了),我如何地每次聽到文化部長就厭惡地想乾嘔。這不是平庸之惡、法西斯之惡,只是粗俗和腐敗而已。可恥的奴隸意識形態。

如何做到清醒卻不絕望?我只能用生命試著回答這個問題。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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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可以永遠流浪該有多好啊,但我太渴望家了。自由,安全,正義,真實,等等,等等。我太想要毫無保留的去愛,大多只是一廂情願。我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會醒來。或許是現在吧。但世界如此之黑。你逃不了的,要戰鬥就要永遠戰鬥下去,但戰鬥太過暴力,有時好累又好無聊...但孤獨一人如何戰鬥,甚至敵人都不來。我那已失去聯繫的弟弟也去戰鬥了,而我才知道失去的程度多深。我怎麼寫,沒有人在聽我說,如果有人在聽,也只是叫我閉嘴。互相理解,溫暖,幸福,渴望卻無法獲得的東西。邊緣之外還有邊緣,空洞之外還有空洞,一切是否其實與我無關。

我躲回自我的黑箱中,有多麼黑。



3月 15, 2014

A novelist

"所有人都有自己辛苦的工作。真正的工作總是非常艱苦的。我現在正好是幹不了這份工作了。50年來,日復一日,我毫無防備、毫無準備地面對着下一頁稿紙。寫作對於我來說是一項自我保護的事業。如果不寫作,我可能會死。所以我就寫了。拯救我人生的是頑固,而不是天賦。對於我來說,幸運的是,幸福對我來說不重要,我對自己並沒有憐憫之情。儘管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被賦予這樣的職責。也許寫作曾經保護我,使我免受更糟糕的威脅。
Everybody has a hard job. All real work is hard. My work happened also to be undoable. Morning after morning for 50 years, I faced the next page defenseless and unprepared. Writing for me was a feat of self-preservation. If I did not do it, I would die. So I did it. Obstinacy, not talent, saved my life. It was also my good luck that happiness didn’t matter to me and I had no compassion for myself. Though why such a task should have fallen to me I have no idea. Maybe writing protected me against even worse menace."
 
全文
今天剛好讀到《瑞典日報》與Philip Roth做的訪談。文中說他51年之間寫了31部作品,如今宣稱封筆了。十年前在圖書館借了美國戰後三部曲,後來還有《垂死的肉身》,算是讀過1/10吧。第一本應該是《人性污點》,看了電影之後看的,再來才是紅色和黃色那本。Roth實在太會寫小說了,背對現實以文字建起一個平行世界,真誠、精彩,卻是揮不出去的漠然。漠然,才可以自由地、毫無顧忌地寫。Roth自認毫無自憐之心,Jonathan Franzen則稱「無恥」為其作品之精髓,我多希望自己也能進入這種境界。(不過真要說的話,Michel Houellebecq 更加無恥,我對他的愛也因此更深一層。這兩個自戀男都很常被罵。)Roth在這裡不諱言地坦承小說家在意的是"the scrupulosity of his style",畢竟偉大的想法根本寫不出好看的小說,最終還是如何建構起一個完整精神世界的技術問題,文學的問題。不為了任何人,不打什麼人類思想的大旗,寫作只為了寫作者自己。(繼續被罵)

相對於處處皆是的平庸惡者、偽善者,小說家的「漠然無恥」多麼可愛啊。






3月 12, 2014

recompose




 


〈夏〉一直是《四季》裡我最喜歡的一篇。第二喜歡的是〈冬〉。

大學時則聽遍了Max Richter的所有專輯,寫下不少劇本和文章。

我性格裡有某種太過劇烈的東西,擺盪在巴洛克和極簡主義之間;大學時的好友很貼切地稱我為「摩登原始人」。無所適從,一個人躲在洞穴裡嚴厲地悶燒,熱熱撫摸那些我四處撿來的新東西。

在音樂裡我不再感到膽怯、失落和罪惡。與生俱來的痛楚被理解,生活也獲得了一致的節奏。

我知道我終究要睜開眼睛去看發生在四周的事,好好地活著。但有時可以離開一下下也挺好的,或許沉澱之後即是大躍進,你的風景已和別人全然不同。



3月 11, 2014

O R C A S



記得那時還在Glasgow,拉了Kris一起去看Orcas在知名酒吧地下室的表演。現場只有小貓兩三隻,我們坐在左邊靠舞台的小圓桌,我點了一大杯啤酒,消磨時間,培養情緒。舞台很暗,兩名從西雅圖來的瘦瘦男子醞釀了很久才開始表演。我甚至連他們的名字-- Benoît Pioulard和Rafael Anton Irisarri --都無法完整拼寫出來,更不知道怎麼念,卻已經感到很著迷。

那是一場很奇特的表演,吵得令人頭昏,皮膚都在震顫,卻給人安靜的感覺。既清冷,又親密。非常非常優雅。

試音中,照片是從他們的Tumblr找來的。

今天想到虎鯨也兩年沒出新專輯了,去他們facebook晃晃才發現出了新歌,連聽了三遍。略受撫慰。

3月 10, 2014

come full circle


這兩天放假,卻仍心神不寧、噩夢不斷。對工作的不安、對創作的渴望,在半夢半醒的狀態中反覆出現。醒來,用手機抽了一張卡片,是聖杯七。聖杯七的意思或許是說,我已經喪失了與現實的連結,成了一個自己都認不得的怪物。用各種幻想和不存在的機會來迷惑或安撫,卻不明白錯失了什麼。

早上讀Think, Fast and Slow的時候,剛好讀到"sunk-cost fallacy"(p345),似乎不約而同地為這種狀態提供了解釋。為了合理化過去的付出,抗拒承認失敗,告訴自己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不能放棄,只要繼續付出就能達到心裡的期待;在罔顧是非的論調掩蓋之下,狀似堅定,實則不顧一切地走上死路。

直覺和理性都要求我重新評估,生活卻不允許,霸道地將我拖進它的洪流之中。我感到一直以來,我的命運都是如此,即使從前我並不輕信命運。人們會說,一切都很好的,妳擁有許多,妳不要不快樂。

我沒有不快樂,只是欠缺一種精神上的安寧。有一頭白日噬咬,夜裡撕扯的野獸,無視於我安適生活,無處不是牠爪牙之下。而這些,我都無法說明。


昨天我去看了Philomena。裡面有一幕令我印象深刻,就是當Philomena和阻擾她們母子團聚的修女面對面時,她說,我原諒你,記者Martin說,就這樣嗎,你什麼都不做?Philomena說,這對我來說並不容易,但我不想要一直憤怒,我不想要變得像你。Guardian的影評分析,Philomena並不是出於盲信而選擇了原諒,而是基於一種實用主義。我會說,她在兩種生活的可能中,選擇了她覺得比較好的一種;她明白她已經失去了兒子,即使一生怨恨也換不回。那確實很難。沒有高調控訴,沒有"making scenes",Philomena雖然笨,卻有面對生活的勇氣---那是想得太多、懂得太多之後往往就會失去的。Martin一直在跑,從英國跑到美國,短暫逃離了原本昏暗的職業軌道,遇見了愛讀小報和羅曼史的「蠢婦」Philomena,才腳踏實地找回了一點人性。


不知道為什麼我竟把這一切連在了一起。
最後或許可以用Martin在電影裡引用艾略特的那段話來總結:

"We shall not cease from exploration, and the end of all our exploring will be to arrive where we started and know the place for the first time." - T. S. Eliot 



3月 08, 2014

"Our careless life style, it was not so unwise. No."

Real Estate上星期才出了大受好評的新專輯,喚起我對這個團很模糊的印象。因為實在太模糊了,所以不找來聽聽看的話甚麼也想不起來。

好像躺在連綿不斷的吉他聲上漂浮著,甜甜的歌聲就像是撒在濕潤身體上的陽光。蠻舒服的嘛。那種感覺的音樂。

Green Aisles 是2011年出的,我想了想當時我在幹嘛,然後決定了我肯定沒聽過這首歌。沒聽過的歌,聽的時候卻好像想起了年輕時什麼難過的回憶。想起了那些遙遠的路,迷失的旅程,雖然歌裡有藍藍的天,綠綠的樹,心還是痛了起來。
Under dormant trees
Under bright lit skies
Mountains of maple leaves
Standing side by side

The phone lines
The street lights
Led me to you
And if you just sit tight
I'll be there soon

All those wasted miles
All those aimless drives
Through green aisles
Our careless life style
It was not so unwise
No

3月 06, 2014

I Love My Dad by Sun Kil Moon



這兩個星期都在聽Sun Kil Moon的Benji(2014)。很久沒有如此確切地感受到民謠的力量了,那種質樸地說故事的方式,或是那些哀痛又溫柔的訴求。第一次聽的時候,讓我感覺特別強烈的是Pray for NewtonRichard Ramirez Died Today of Natural Causes,聽完之後彷彿既迷惑又全部明白了。

不過今天早上我賴床的時候,用手機在枕邊撥放的是這首I Love My Dad,因為中午很難得地要跟我爸吃飯。我喜歡Mark Kozelek並不大談父愛之神聖,悠悠唸唱每件記憶中意義重大的小事。結尾也很療癒:
I ain't trying to say my dad was some kind of a perfect saint. 
When something set him off, 
I hit the floor quicker than what Mike Tyson did to Ricky Sveen. 
I hit the floor so fast, but that was so long ago and we both moved past.
My life is pretty good, I owe it to him. 
My dad did the best he could.
 這種不可理喻,就是親情。

3月 04, 2014

FEB 22 - MAR 2

藍貓來訪

陽光
銷魂蘿蔔糕
風大

天書

Kafka in Cama

天氣晴

小藍花

鐵盤晚餐

日文課

想不出來自己什麼時候不是心情混亂而極度疲憊的。感到力氣一點一點地在變少。一點一點地在變得微小而沒用。最近工作是忙,但一碼歸一碼,這種虛弱或許早就已經成為常態了吧。我已經太習慣了。 

去年十二月,放棄了上法文的念頭而選擇報名了日文課。時間過得飛快,沒想到在我經常遲到、懶惰沒有複習功課的情況下就上完了倒數最後一堂。下課時,我刷卡付掉了下一期的課程費用。就算幫自己打打氣也好,至少感覺前進著。早上出門前在電梯裡遇到房東,他說我現在要去上班嗎我說沒有,要去上日文,一手還抓著吐司。房東說年輕真好,還有力氣上班又上課,但是身體也要照顧,早餐不要吃得那麼匆忙。突然驚覺到,被當成小孩子了。 

或許是因為不帶有任何目的的做這件事,所以心情反而輕鬆吧。即使只是小孩子的程度,聽見自己口中說出陌生語言的聲音,還是令人感受到振奮,即使只是微乎其微的。我想到電影〈偷書賊〉裡那種純真而浪漫的信念,想到Max說"Words are life, Liesel. All those pages, they're for you to fill."如此不厭其煩地從頭開始學一個語言,其實也是同樣的心情。

或許亦是偏執地想自我證明的另一種方式。